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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晚月光一样的太阳照在兆丰花园地上。一切的树木都在赞美着自己的（甲）。白的蝴蝶、黄的蝴蝶，在麝香豌豆的花丛中翻飞，把麝香豌豆的蝶形花当作了自己的（丙）。你看它们飞去和花唇亲吻，好像在催促着说：“姐姐妹妹们，飞罢，飞罢，莫尽（乙）在枝头，我们一同飞罢。阳光是这么暖和的，空气是这么芬芳的。”<br>
但是花们只是在枝上摇头。<br>
在这个背景之中，我坐在一株桑树脚下读泰戈尔的英文诗。<br>
读到了他一首诗，说他清晨走入花园，一位盲目的女郎赠了他一只花圈。<br>
我觉（丙）到他这是一个象征，这盲目的女郎便是自然的美。<br>
我一悟到了这样的时候，我跟前的蝴蝶都变成了翩翩的女郎，争把麝香豌豆的花茎作成花圈，向我身上投掷。<br>
我埋在没有花园的坟垒里去了。——<br>
我这只是一场残缺不全的梦境，但是，是□□□□□□□呢！<br>
下<br>
今晨一早起来，我打算到静安寺前的广场去散步。<br>
我在民厚南的东总弄，面前福煦路的门口，却看见了一位女丐。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破烂的单衣，衣背上几个破孔露出一团团紫色的肉体。她低着头踞（注：蹲）在墙下，把一件小儿的棉衣和一件大人的单衣卷成一条长带。<br>
一个四岁光景的女儿踞在她的旁边，戏弄着乌黑的帆布背囊。女丐把衣裳卷好了一次，好像不如意的光景，打开来从新再卷。<br>
衣裳卷好了，她把来围在腰间了。她伸手去摸布囊的时候，小女儿从囊中取出一条布带来，如像漆黑的一条革带。<br>
她把布囊套在颈上的时候，小女儿把布带投向路心去了。<br>
她叫她把布带给她，小女儿不肯，故意跑到一边去向她憨笑。<br>
她到这时候才抬起头来，啊，她才是一位——瞎子。<br>
她空望着她女儿笑处，黄肿的脸上也隐隐露出了一脉的笑痕。<br>
有两三个孩子也走来站在我的旁边，小女儿却拿来她的竹竿来驱逐。<br>
四岁的小女儿，是她瞎眼妈妈的唯一的保护者了。<br>
她嬉顽了一会，把布带给了她瞎眼的妈妈，她妈妈用来把她背在背上。瞎眼女丐手扶着墙起来，一手拿着竹竿，得得地点着，向福煦路上走去了。<br>
我一面跟着她们，一面想：<br>
唉！人到了这步田地也还是要生活下去！那围在腰间的两件破衣，不是她们母女两人留在晚间用来御寒的棉被吗？<br>
人到了这步田地也还是要生活下去！人生的悲剧何必向莎士丝亚的杰作里去寻找，何必向川湘等处的战地去寻找，何必向大震后的日本东京去寻找呢？<br>
得得得的竹竿点路声……是走向墓地去的进行曲吗？<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