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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辨奸论》真伪考
【作者】曾枣庄
宋、元、明三朝似乎没有人怀疑过《辨奸论》系苏洵所作。直至清人李绂、蔡上翔断言《辨奸论》为邵伯温作之后,信者颇多。而在1974年的所谓“批林批孔”运动中,李、蔡之说几乎成了定论。直至最近,一些论者仍非常肯定地说:“《辨奸论》绝非出自苏洵手笔。”(刘乃昌《苏轼同王安石的交往》,见《东北师大学报》1981年第3期)笔者的看法恰好相反,本文想从《辨奸论》的写作背景,苏(洵)、王(安石)交恶的由来和发展,《辨奸论》同苏洵其他著述的比较以及《辨奸论》的流传经过等方面,论证《辨奸论》确系苏洵所作。
一
蔡上翔《王荆公年谱考略)卷一0(下引李、蔡语均见此卷,不再注出处。)云:“世传王介甫(安石)之奸,苏明允(洵)能先见。……明允(见微知著)果若此乎?”刘乃昌先生反问道:“王安石当政前,道德文章为士林所重,……为什么独苏洵一反众议,一眼就看出王安石是‘大奸慝’?”其实,苏洵《辨奸论》中的观点,既算不上什么“新见”,更不能叫“一反众议”。相反,在苏洵写《辨奸论》之前,就有不少人对王安石有与苏洵相类似的看法。
诚如刘文所说,王安石在当政前已为“士林所重”,说准确点是为“士林”中的相当一部分人“所重”。庆历六年(1046)曾巩向欧阳修推荐王安石说:“巩之友有王安石者,文甚古,行称其文,……此人古今不常有。如今时之急虽无常人千万不害也;顾如安石,此不可失也。”(《再与欧阳舍人书》)欧阳修读了王安石的文章也很赏识王,庆历七年(1047)曾巩告诉王安石说:“欧公悉见足下之文,爱叹诵写,不胜其勤。……欧公甚欲一见足下。”皇祐三年(1051)王安石通判舒州,文彦博向朝廷推荐王安石说:“安石恬然自守,未易多得。”(陈俱《麟台故事》)陈襄也向朝廷推荐说:“舒州通判王安石者,才性贤明,笃于古学,文辞政事,已著闻于时。”《宋史·王安石传》说:“馆阁之命屡下,安石屡辞。士大夫谓其无意于世。恨不识其面。”可见,王安石确实为部分“士林”所重。但是,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是矛盾的统一体,当时的“士林”对王安石的看法并不一致,称扬王安石的固然大有人在,但像苏洵那样对王安石非常反感的人也不少。现在,略举数例:
一、韩琦:“魏公(韩琦)知扬州,王荆公(王安石)初及第为签判,每读书至达旦,略假寐,日已高,急上府,多不及盥漱。魏公见荆公少年,疑夜饮放逸,一日从容谓荆公曰:‘君少年,毋废书,不可自弃。’荆公不答,退而言曰:‘魏公非知我蓄!’” (《邵氏闻见录》卷九)韩琦知扬州在庆历五年(1045),即苏洵写《辨奸论》前十八年。韩琦见到的王安石是囚读书达旦“多不及盥漱”;《辨奸论》说王安石面垢不洗,衣垢不浣,“囚首丧面而谈诗书”。王安石不大讲究衣着见于宋人的很多记载,在今天看来也许是优点;但一般比较讲究衣着的封建士大夫不太看得惯,恐怕也是事实吧!如果说关于韩琦因误解而不满王安石这段记载也是邵氏造谣,那就请再读读苏轼的《论周積擅议配享自劾劄子》吧:“昔王安石在仁宗、英宗朝,矫诈百端,妄窃大名,或以为可用,惟韩琦独识其奸,终不肯进。使琦不去位,安石何由得志?”这里正是讲的“王安石当政前”,即仁宗、英宗两朝对安石存在着两种对立看法;有的“以为可用”,有的“识其奸,终不肯进”。这是劄子,写给皇帝看的,总不能无中生有吧!
二、李师中:“师中始仕州县,邸状报包拯参知政事,或云朝廷自此多事矣。